蔚蓝流年

若我会遇见你,事隔经年,我将如何与你致意,以沉默,以眼泪。

思无邪

十年到底有多长,长到每一白昼都在想念,长到每一个夜晚都在辗转,长到每一次呼吸都很艰难。十年又到底有多短,短到还没有洗去一身的狠戾就已经相视红了眼眶,短到还没来得及想好如何开口就已经紧紧拥抱,短到一句我们只是好久不见就带过了过往的所有辛酸苦辣。

接回闷油瓶后,我们在杭州修整了一段时间,一来处理一下各个盘口的事务。二来大城市,什么都便利,得给闷油瓶检查一下身体,还得置办几身行头。还有就是解决闷油瓶的户口问题,不能一直是黑户啊,连飞机都坐不成,太不方便了。这段时间,我一直处在一个患得患失的情绪之中,深怕眼前的这一切,都是我的幻觉,反倒是闷油瓶,老神在在,让干什么干什么,听话的不得了。

这边的事情处理完之后,我们马不停蹄的去到了雨村,雨村的日子舒适又悠闲,脑海中那些弯弯绕绕和隐秘的小心思也就被慢慢抛到了脑后,只剩偶尔午夜梦回的一身冷汗。其实静下心来想一想,就这样就很好了,人要学会知足,现在的雨村日常就剩下了养老。喂几只鸡,养几只狗,泡泡脚,喝喝茶,惬意。从长白山到雨村,不仅是皑皑白雪转变成烟雨蒙蒙,更重要的是过往腥风血雨中的孑然一身终换来了把酒言欢凭栏夜话。张起灵三个字也不再是我心中不能触碰的禁区,而是余生欢愉开启的钥匙,郑重而珍贵。而我,愿意在烟火人间,一生守望。

闷油瓶一如既往的维持高冷人设不崩塌,为了防止失联情况再次发生,我给闷油瓶买了一部手机,教会了他基本的接打电话,没想到闷油瓶很聪明,一教就会,还能举一反三,偶尔还会上网浏览个网页什么的,虽然是一些简单的操作,但是我这个老师与有荣焉,连饭都能多吃两碗,看不过去的胖子在我旁边嚷嚷:清醒一点儿天真,你那个嘴角收一收,哈喇子擦一擦,咱瓶仔只是不愿意接触这些有的没的,他不是傻啊。每每这时我只是白他一眼,附赠一个呵呵。

从长白山回来后,我就发现了一件事,闷油瓶虽然还是以前一声不吭的清冷样子,但总是默默的跟在我身边,吃饭时坐在我旁边,吃完了也不走,直到我起身,才会离开。有时候我会坐在屋檐下的躺椅上边嗑瓜子边乘凉,闷油瓶就搬个小马扎坐在我旁边,看着院子里的小鸡发呆。就连出去逛菜市场,他也会跟着我给我提东西。进家门的时候家里的狗在他身边上蹿下跳,他也不恼,把东西放好之后,甚至还会给狗子撸撸毛,偶尔还会冲着我勾起嘴角,这是笑了吧,看得我一愣一愣的。不止如此,来雨村之后,每天早起,都会有一杯温热适中的蜂蜜水等着我,睡前就是一杯热乎乎的牛奶,闷油瓶这是突然开了窍儿啊,还挺会照顾人,我心说这是好事,这说明小哥再也不是高高在上的神了,他终于回到了人间,感受着满满的烟火气,这也说明,他再也不会一句话没有说没就没,他与这个世界的联系变得多了起来,我开心的把这些发现分享给了四朵金花其他的小伙伴儿,结果换来的是一样的白眼,胖子骂骂咧咧的关上了他的房门,还冲着我喊了一句滚滚滚。

说到四朵金花,年初小花建了一个微信群,成员就我、胖子、小花、黑眼镜我们四个,名字叫四朵金花,日常闲聊灌水,偶尔被小花用来催债,如果被催债的不是我,我会很喜闻乐见,现在我只想吐槽万恶的资本家。我把闷油瓶的手机要过来,给他也注册了一个微信,我问他想叫什么名字,并对他进行了一番科普,结果我们大张哥扫了我一眼,继续望天,吐出三个字:张起灵。真是古板,连黑瞎子都知道融入年轻人的世界,给自己取了一个“是黑眼镜啊”这样一个有卖萌嫌疑的名字,到他这,哎,不提也罢,合着我是白叭叭了一堆了,有那么一瞬间,怒从心头起,恶向胆边生,我把头像设置成了一个卡通麒麟,奶凶奶凶的那种,搭配着张起灵的名字,可以说是效果拉的很满了。不给百岁老人发表意见的机会,我直接把他拽进我们群里,黑眼镜最先回复:“这名字,这头像,吴邪不愧是你...”紧接着胖子和小花就先后复制粘贴,毫无新意。嘿,不对啊,为什么是“不愧是我”,不应该是“不愧是张起灵”吗,心里这么想,我也这么问了,黑眼镜说:“有这个胆子的除了你吴邪,找不到第二个了”。小花就简单粗暴了,直接回复了一个呵呵,胖子在后面排起了队形,我刚想怼回去,万恶的资本家甩出来一个大大大大红包,欢迎闷油瓶加入,值得高兴的是我是那个最佳手气,在金钱面前我决定忘记刚才的事,刚想日常吹捧解老板,结果下面紧跟着一句提示“一朵解语花将群名修改成嫩牛五方”,这品味,算了,我不能昧着良心夸,沉默是金吧。

接下来的日子,群里总是我们四个人聊的飞起,有时候兴致来了,天南海北,不着边际,而大张哥不一样,大张哥的回复永远铿锵有力——嗯。配合着他的头像,总有那么一点儿违和感,一开始我还想带带他,让他活泼一点儿,结果发现真是带不动,以至于后来我们都不管他了,放他在群里当一个吉祥物也挺好,妖邪退散,百毒不侵。

只是最近,群聊的方向越来越不对,每天的话题都是什么嫁妆啊、聘礼啊、去哪领证,在哪度蜜月这些,我心说都是老光棍,在这瞎叭叭啥啊,我还没疑惑完,小花说:“我好歹能算上娘家人,瞎子你和张家熟,算婆家人吧,你给我转告一下,这聘礼不能少,他张家什么样我心里有数,少了,我可是不干的”。紧接着黑眼镜来了一条:“花爷,我也想当娘家人,再说了,那是他们张家娶媳妇,和我有什么关系啊”。我想不对啊,小花是娘家人,那我们这一辈适龄的难道是秀秀要结婚,不应该啊,昨天我还看她朋友圈,在那哀嚎什么时候才能脱单呢,除此之外还有谁啊,还有张家,哪个张家啊,没听说黑瞎子和哪个张家有关系啊,群里又来了一个提示,是胖子在那问,他算娘家人还是张家人。我去,这都是什么玩意儿,就很离谱。更离谱的是,张起灵他说话了,不是一个字加一个标点,这会竟然是两个字加一个标点:娘家。这是什么魔幻剧情,这也太无比奇妙了吧。本着不懂就问的原则,我在群里说到:“你们在说谁呢,谁要结婚了,还有张家,哪个张家啊,还和瞎子比较熟,怎么没听你们提过啊?”一阵诡异的沉默之后,是满屏的扶额表情。什么玩意儿,能不能聊天了,这时小花发了一个群视频,接通之后用看傻子的表情看着我,恨铁不成钢的说:“还能有哪个张家,吴邪,说你天真真是不委屈你啊,你这也是越活越回去了吧,你的智商呢,姓张,和黑瞎子很熟,还能有谁”。我去,这说的不会是闷油瓶吧,昨天闷油瓶说要去进山,等两天再回,难道是骗我的,其实是去约会了。一瞬间说不上说不上什么心情,赶忙回复:“不会是闷油瓶吧,他要结婚了吗?怎么没听他说起啊,女方是谁啊?哪里的啊?人怎么样?家里复杂吗?小哥这个性格会不会受委屈啊?不过也没关系,只要小哥喜欢就好,人小姑娘总会护着小哥的吧,既然小花是娘家人,那我认识吗?其实闷油瓶结婚也好,这么多年了,他都是一个人过来的,有人陪他,能知冷知热也挺好,总比跟着我们几个大老爷们窝在这儿强,哎,小哥要结婚了,真好啊,我得给他包一个大红包,嗯,对,大红包”。然后又是一阵诡异的沉默。过了一会儿,胖子小心翼翼的说:“那个天真,你别哭啊,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?”哭?谁哭?我?我哭什么?闷油瓶要结婚,我应该高兴啊,怎么会哭,就是眼睛有点儿涩涩的,胖子又说:“你看你看,你这眼睛红的跟个兔子似的,跟受了多大委屈似的。”这时黑瞎子插话:“这就是一个傻的,亏得哑巴宝贝的紧”。我心说这都什么和什么啊,小花看着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,最后叹息了一声说了一句:“及时行乐。”就结束了视频。

雨村的星空很灿烂,望着满天繁星,本应是宁谧的景致,我心里却翻江倒海,从接到闷油瓶到现在,不,也许更早,甚至是从最初的擦肩而过到现在,我的心里可能就有了期待,想陪着闷油瓶,直到知道了他的经历,这种想法就更加的根深蒂固,及至他不在的十年,我总想着,即使上穷碧落下黄泉,我也得带他回家,我想告诉他,没有谁从来孑然,这人间万家灯火,总有一盏是为你而亮,这世界千门万户,总有一扇门为你敞开。当真的见面后,闷油瓶的一句“你老了”深深的撞进我的心里,我能明白他的意思,他说的不是容颜的老去,而是精神上的沧桑,当所有人都在恭维吴小佛爷手段高明,小三爷青出于蓝胜于蓝的时候,是这个缺席了十年的人看透了我一直以来竭力掩饰的脆弱,因为我看见了他通红的眼眶和眼中我的倒影,只有我,那一瞬间,周遭的风雪都已远去,我于长白山巅迎归故人。

当年从长白山回来,胖子就总是说我矫情,说这人都在身边了,还患得患失的干什么,这么多年,谁心里不是明镜似的。我懂,我都懂,可是,梦想成真的不真实感却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明白,就好像在大雪纷飞的寒夜,衣衫褴褛饿的奄奄一息的乞丐面前突然天降肉包子,不顾一切吃下去之后就会使一段自我怀疑,这是不是只是一场美梦。与我同样,在经历了种种之后,我做好了各种各样的打算,青铜门口空无一人,小哥又一次失忆,甚至我都想过会不会只剩一具森森白骨,在我所有的设想之中,我能轻而易举的接到闷油瓶并且带他回到雨村反而排在了最后,我又如何能不畏首畏尾。及时行乐,行乐之后的后果,又有几人能承受住呢。多思无益,闷油瓶结婚,我不能让人家说他寒掺,连像样的聘礼都没有,不管他们张家怎样,我得给他多准备一些,还得让胖子改当婆家人,不能迎亲的时候,还得闷油瓶自己去,让人家为难了怎么办,我好不容易接回来的人,哪能在别人那受委屈,至于我,我也算是婆家人,我一定让闷油瓶风风光光的迎娶新娘。

闷油瓶是在第二天早晨回来的,带着晨雾,风尘仆仆,背篓里是我念叨着要吃的鱼和雨仔参,还有一些不知道什么的绿叶植物,估计是什么草药吧,闷油瓶看见我站在门口,一瞬间柔软了眉目,问我吃早饭了吗,我说没呢,于是,我们俩一起坐在桌边,喝着软糯的白粥,空气中仿佛都沾染上了香甜。想了又想,我对闷油瓶说:“你说你,结婚了怎么不告我一声,还得从小花他们那里知道”闷油瓶还是老样子,一句话不多说,只是挑眉看了我一眼,哎,算了,指着他话多,还不如指着黑眼镜能变正经,我又接着说:“也不知道你们怎么认识的,她对你好不好啊,算了,不管怎么说,结婚后好好过日子,好好对人家姑娘,聘礼什么的我肯定得给你准备一份,这么多年的兄弟,你也别推辞,还有啊,我得让胖子当婆家人,我也是,我总觉得你们张家不靠谱,我俩得给你撑场子,不能让你孤零零一个人,婚礼什么时候办,咱们这两天收拾收拾回杭州吧,要置办的东西肯定很多,回杭州方便,也别这两天了,一会儿吃完咱们就收拾收拾走吧,我先和盘口的伙计打个招呼,让他们...”闷油瓶一碗粥喝完放下碗筷一手搭在我的胳膊上,打断了我的长篇大论说:“他很小的时候就见过,又在他叔叔家楼下重逢,后来发生了很多事,我也忘记过很多事,只是从来没有忘记过他。”说道这里,他顿了顿,然后看着我的眼睛,郑重的对我说:“吴邪,这些年,我很想你”。我很想你,每一个字我都认识,连在一起,我反而有些不懂,我不知道应该说什么,试了几次,都没有发出声音,闷油瓶似乎叹息了一下,就去洗碗了。

嫩牛五方群里安静如鸡,一时间我找不到谁能听我倾吐心事,这时小花发来一条私信:看小哥的签名。给闷油瓶注册微信时候是开通了朋友圈功能的,虽然知道他不会发,但是等哪天他闲着无聊时随便看看解解闷也好。点进去一看,朋友圈依然很干净,只是签名多出来一句话,这一瞬间,似乎所有的情绪都有了出口,所有的疑惑都有了答案,晨光照进院子里,暖洋洋的,这世界五彩斑斓,回头看屋子里,闷油瓶端着洗好的水果向我走过来,我看着他的眼睛说:“小哥,张起灵,好久不见,欢迎回家。”郑重而深情。我看见了他眼底的笑意,温润柔软,熨帖身心。

闷油瓶的签名也像他人一样,简洁明了,只有8个字:诗三百,一言以蔽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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